人生吃过风景最好的番茄炒蛋在琼库什台。

琼库什台原本并非景区,只是大山深处的一个小村子,风景秀丽。以前不大有人来此,被发掘出来后交口相传,逐渐变成伊犁旅行的一站。

来的人多了,评价便有些分化,一部分人觉得这里不值得,第一个抱怨就是远。
远也是真远。从特克斯县城出发,单程得开车三个小时,还是在崎岖山间的蜿蜒道路。山路十八弯,一不小心就出溜到坡下,就像我们在路上看到,无疑是旅行途中最糟心的事情。

把自己想象成藤原拓海,全神贯注过好每一个发卡弯,是能获得不少驾驶乐趣。只是进出就一条路,怎么开进去的,还得怎么开出来,来回花的时间不少。

第二个抱怨是贵。嗯,不便宜。早些年村里住宿选择少,旺季一房难求。我们一行六个好朋友,分了三个地方住(有够散装的)。

第一处民宿,在去往琼库什台路上的草原高处一栋不大的小房子,只有几个房间,里面设施却温馨现代。
看过一篇文章讲游客的真实需求是什么,“愿意在残垣破壁前感怀世事变迁,但回到酒店得获得凯特王妃般的品质服务”。

日暮时候,一切都染成金色,牛羊仍在门前自顾不暇地低头吃草。

层叠重山,远处雪峰,深谷空明,回到房间是浴缸和意式咖啡。现代版的遗世而独立大概就是这个样子

第二处民宿有些类似,但是个悲伤的故事。主理人是位江南富家千金,因为对伊犁和琼库什台的热爱留在这里,是此间民宿业的先驱。后来某个雨夜,因为民宿停水,深夜驾车出门替客人找水,由于山路湿滑不幸出了车祸。

这种热爱愈发弥足珍贵。

我们在琼库什台村里住,村里更热闹,大多是哈萨克老木屋,虽然条件艰苦些,但多一分田园牧歌式的遐想。

六月的伊犁山间依然寒气逼人,匆匆裹上被子入睡。

第二天起床看到的这幕,在许多他人的伊犁记录中也成为琼库什台的标志性记忆。两扇窗户,像 98 寸 4K 高清大电视,把方寸间的惊鸿投影到我们面前。

三处住所,价格分别是 1500、1000 和 700r。丰俭由人,但起步价不低。听说这几年村里有多了好几处野奢营地,想来体验更佳。

第三个抱怨是琼库什台没意思。这儿是需要探索的。换句话说,在伊犁旅行,都是需要探索的。

一早吃过饭,便拉着好友出门走走。村外不远处就是一片原始森林,揣着护戒小分队走进罗斯洛瑞安的密林般的心情开始我们的探索。

半暗半明的林中,奔腾的库尔代河支流在乱石间轻盈地滑过,我相信如果托尔金老爷子能有机会来到琼库什台,也会认为这里是他心中的中土世界。

这里河流尤为蜿蜒,步道与河道交错,听说如果要走乌孙古道,一路上得涉水过河五十多次,难度不亚于弗罗多和阿拉贡了。

哈萨克人的日常功课,赶着羊儿进山自助餐。

从河边回到林间小道,偌大森林里行者寥寥,踩着厚厚的松针走在明暗间隔。

在这里会突然发现,以前课本读到的诗人文章,可能并不全是出于想象,因为一切都如此真实。

“缘溪行,忘路之远近”。

“忽逢密林,夹岸数里,中无杂树,芳草鲜美”。

“行人甚异之,复前行,欲穷其林”。

“复行数百步,豁然开朗”。

村里随处可见的小木屋,是牧民就地取材用山间林木建造。榫卯结构,顶上盖油毡,再撒上一层厚土,让房顶上长草防风保温。哈萨克人特有的手艺活儿,整个伊犁河谷也就剩下这一处。

有一块路牌,写着从村子出发,向南走 120 公里,翻过两个达坂,是顶级徒步路线的乌孙古道;向北走十几公里,就到了喀拉峻,再继续往上走 80 公里到恰西,是另一条神级路线喀拉峻穿越。还有几条一日半日的轻(累)徒步线路。

去年到南美巴塔哥尼亚高原上的小镇埃尔查腾,号称徒步之都。我想琼库什台在新疆的地位,也不会辜负徒步之都这个招牌。

只是希望随着游客变多,这里能有机会幸免变成收费大景区、嘈杂人群和商业化的宿命。

回到村里已是中午,两位朋友早就跟随马队马朝喀拉峻去了。出发去接另两位朋友,没想到她俩在旷野中的小木屋对着落地窗躺了一个早上,是真没浪费房价。

也是伊犁旅行的另一种打开方式呢,什么都好,就是别赶路。

朋友们着急去骑马,让民宿管家给我张罗点饭。本来对这荒野里的期待并不高,没想到着实端出一份惊喜。

到现在都还记得这盘番茄炒蛋,与其说记得味道,更像是记得那个下午所有感官的总和。躺在草地上读书,与谁同躺,落日清风我。

偷得浮生半日闲,才懂得这个“偷”的滋味。从赶路的行程中,偷到这样一个吹风看书的下午,从牛马生活中偷得这样一趟朋友旅行,该是多难得。

写到这里,忽然明白一个旅行的道理,要尽可能创造这样偷感很强的美好时刻,而不是执着于赶路,尤其是在伊犁这样路程遥远的目的地。在每一处的体验才是重要的,还有一起同行的人。

下一站,喀拉峻,那儿有一场盛大的晚霞和一个生日蛋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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