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飞伦敦为省钱在胡志明转机，凭空多出二十四小时。
上一次来胡志明是五年前，彼时越南股市生机勃勃，是新兴市场模范生。好奇开了账户，价值投资号称“越南茅台”的 Vinamilk，结果五年过去股价纹丝不变。
幸好不变的还有 Pho 的好滋味。
作为 Pho 的半业余较狂热爱好者，在国内追寻这份好味却成本蛮高。出身越南街头草根的 Pho 戴上沪币动辄六七十一份的价格，竟让打飞的去西贡吃 Pho 变成更划算的方式。
到达胡志明已是半夜，坐在 Grab 小哥狂飙的摩托上，顾不上去酒店，让他先带我去一家他常吃的 Pho 店。
夜晚的范五老街情迷意乱光怪陆离，这家 24 小时营业的 Pho Quynh 是深夜里对胃最好的慰藉。各式各样的食客坐在喧闹的街头，几个卖杂物的小孩穿梭其间。
一碗生牛肉河粉端上来，急急忙忙先喝一口汤，虽然烫得跳脚，但鲜甜汤头在唇齿间的回甘实如老友见面，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将配料倒入碗中，再来一口，此刻似乎又多了几重风味。
虽然这家店的牛肉偏老，粉也略显粗糙，吃的是久别重逢的欢愉。
小哥说附近有一家 banh mi（越式法国面包，另一种国民美食）很不错，推荐我去试试，我说对不起这次只为 Pho 而来。
Pho 可以是宵夜，也可做早餐，甚至一天中任意时候都能吃。越南人也喜欢早起嗦粉，一大早附近 Pho Phu Vuong 就坐满了上班族。
这家店很讲究，提供不同部位的牛肉。复杂的菜单，就像是潮汕牛肉火锅店子，点菜成了一门学问。点了一份 Pho Ve，大约是后腹部，肥瘦得当。
牛肉是主菜，灵魂却还是汤。每家店都有自己的秘方，熬制几个小时的牛骨汤，加入鱼露、肉桂、八角、丁香、豆蔻等，清澈而鲜甜是好汤的标准。
汤要清要甜，粉得顺滑弹牙却不软烂，牛肉要嫩，一碗简单的 Pho 要做得足够好吃也是蛮不容易。
Pho 的粉条与潮汕粿条或湖南米粉差不多，甚至我老家的米面也有相似之处。虽然起源众说纷纭，但粉这一原料来自中国应该毫无疑问。
中越爱恨情仇两千年，相似的何止是食物。郡和坊，这般古风地名在国内都不再常见，在越南还是法定的区域行政单位。
胡志明的主要景点集中在第一郡，步行可及。
美术馆离 Pho 店只有几分钟的脚程，坐落在一幢鹅黄色的法式建筑中。建筑极漂亮，大小拱门让整幢建筑轻快活泼，玻璃、栏杆都充满了设计的小心思，门票也不贵，但最大的问题是：没！有！空！调！
走上几个来回已经是汗流浃背。
展品很精致，虽不出名，也汇聚了越南顶尖儿的人物，平静祥和的作品中能领略不少风土人情。比如这幅，妈妈在教小孩儿写字，注意看，写的还是汉字。
美术馆人不多，很安静，慢慢逛着，是消化 Pho 也是消化越南的好地方。
被艺术包围感染，我也来创作一幅名叫《窗口》的作品。
继续我们的寻 Pho 之旅。突遇暴雨，拐进 Pho Hoa Pasteur，也是当地知名的粉店，1968 年开业，算来当时越战都还没结束。
与粽子豆腐脑一样，每个美食国度总有着无休止的南北正统之争，Pho 也不例外。无论是汤头的甜度抑或粉皮的宽度，最明显的差别还是胡志明粉店桌上这一大盘“神奇的东方树叶”。
九层塔与刺芫荽，不认识不要紧，一大盘与邻座分享，取之些许，撕碎与生豆芽一同倒入汤里，挤上青柠汁，草木芳香的化学反应一下子让风味丰富起来。
Pho Hoa 的粉用苏州人的讲法，是标准的宽汤，咕咚咕咚喝个半饱。生牛肉带着粉色，在滚汤中慢慢变熟。遗憾是牛肉过于细碎，而且也偏老了。
这家店桌上甚至有油条和粽子供取用，产品线丰富令人咋舌。
喜欢吃辣的人，还能再放上几个青中透黄，黄里透红的辣椒圈。这种辣椒，小时候读老汪头的食记，就早有耳闻。
还没去过海防，有机会要去一下。
汪老吃粉之时，Pho 还仅仅是越南北部的一种街头美食。此后的战争，让 Pho 开始远行。我时常想，如果绘制一张 Pho 的演变地图，能非常准确地反映越南人半个多世纪的迁徙，从北越到南越，又从南越四散到世界各处。
那个动荡年代，Pho 不仅是越南难民的谋生手段，更是能从中寻求慰藉。小小的一碗 Pho 里面，也寄托无限的乡愁哇。
在墨尔本工作时，越南裔的同事带我们去好吃的 Pho 店。作为在澳洲出生的越二代，他倒很少回到父母的家乡。这碗米粉，大概已是他与血脉之间的最强联系。
演变中的食物总是人类历史的忠实记录者。
Pho Hoa 的转角，是另一个胡志明的打卡景点，粉红教堂。
越南是东南亚天主教大国，传入时间甚至比传入中国还早。现在天主教徒数量和在社会中的影响力依然很大。考虑到越南曾被法国殖民近百年，倒也不足为奇。
粉红教堂的哥特式建筑，与不远处另一座主教座堂风格相同。只不过配色实属少见，一个是家族中优雅的长辈，这位则是俏皮的小女生。
对面新开的咖啡馆，景观不错，是欣赏教堂的好地方。
胡志明作为曾经的南越首都，更是天主教重镇。南越总统吴姓一家人，便是虔诚的天主教徒。令人困惑的是，一个宗教强大后，总是会试图去打压其他宗教。吴总统对佛教徒的打压，导致了离此不到十个街区的路口，发生过一件震惊全球的大事件。
宽容和理解，总是最困难的事。
从粉红教堂走回市中心，一路上都是景点，西贡邮局、主教座堂、人民委员会大厅和歌剧院，一水儿的法式建筑。歌剧院每晚的 AO show 听说蛮不错，越南杂技与本地故事。
好奇国内怎么没人搞一个类似这样咖啡公寓的噱头，肯定老网红了。
路边小店门口这位翘着二郎腿的大叔，如果不说，我还以为回到了广东某个镇子上。
有的粉店卖五花八门的牛肉，而有的专注一样产品。这家 Pho Bo Vien 没有菜单，只卖一碗牛肉丸河粉。牛丸是潮汕手打牛肉丸的感觉，粉像极了温州米面，一碗 Pho 竟吃出家的味道。
在认识 Pho 之前，经常在公司楼下一家越南菜馆吃午饭，点一碗火车头河粉。来胡志明问越南人火车头河粉是什么，当地人一脸茫然，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。
在旁边的居民区，沿着破败的台阶拾级而上，隐藏着一家亚洲 50 酒吧。点一杯 Saigon，用她的旧名字呼唤这座城市。
24 个小时后，我又坐在小哥狂飙摩托上奔往机场，在离开胡志明前，心中放不下的还是那一碗 Pho。拍拍小哥的后背，让他拐进一家粉店。
Pho Hung 的汤最为浓郁，豪华版的配料让这次寻 Pho 之旅不留任何遗憾。
西贡痴绝处，此物最相思。唯一的问题是，下次什么时候能再来？
最后的最后，还有一个小问题：我们国家从南到北五花八门这么丰富的面食，怎么没有一样能够像 Pho 和日本拉面一样风靡全球呢？你觉得原因是什么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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